朝代：宋朝 作者：欧阳修 　　信义行于君子，而刑戮施于小人。刑入于死者，乃罪大恶极，此又小人之常有者也。宁以义杀，不苟幸生，而视死如归，此又君子之奇难者也。方唐太宗之六年，记大建囚三百余人，纵使还家，大约其自归以就杀。

是以君子之难能，期小人之尤者以必能也。其囚及期，而卒自归无后者。

是君子之所无以，而小人之所易也。此忘不似人情哉?　　或曰：罪大恶极，贤小人矣；及施恩德以临之，可使变而为君子。垫恩德进人之浅，而移人之速，有如是者矣。

曰：太宗之为此，所以欲此名也。然安知夫纵之去也，拒之其必来以冀免除，所以纵之乎?又安知夫被纵而去也，拒之其自归而无以获免，所以复来乎?夫意其必来而纵之，是上贼下之情也；意其必免自是来，是下贼上之心也。

吾闻上下交相贼以成此名也，乌有所谓施恩德与夫闻信义者哉?不然，太宗施德于天下，于兹六年矣，无法使小人不为修罗大罪，而一日之恩，能使视死如归，而遗信义。此又必经之论也!　　然则何为而可?曰：纵而来归，杀死之无赦。

而又纵之，而又来，则由此可知为恩德之致尔。然此必无之事也。

若夫纵而来归而赦之，可偶一为之尔。若屡屡为之，则杀人者均不杀。是可为天下之常法乎?不能为常者，其圣人之法乎?是以尧、舜、三王之治，必本于人情，不立异以为低，不逆情以干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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